农冰衣低低一哼道:「你这人最没意思了。」顺手推开柴扉。
幽暗的光线透入屋内浓密的浮尘在屋子里弥漫飘荡家具上积着厚厚一层灰果然空无一人。
农冰衣迈步进门抬头看见横梁上悬着的一块年久褪色的黑木匾上头用朱红色的字体写着「双飞轩」三字。在两旁的楹联上挥挥洒洒书就一幅对联:「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下题「不羡仙谷主醉后涂鸦」。
农冰衣瞧了瞧落款年月「啊」了声道:「小卫俞宽离开情冢后果真是隐居到了这里。那位「倪妤」婆婆想必就是他苦苦相寻的妻子。」
卫惊蛰颔低吟道:「对月成双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农冰衣怔了怔问道:「小卫什么时候你也会吟起酸词来了!」
卫惊蛰一笑道:「我是在读悬在墙上的这些字画不意就念出了声。」
农冰衣举目望去但见小厅的四壁上挂满了俞宽和倪妤生前所作的字画其中就包括卫惊蛰刚才吟诵的那两句小诗。由于年代久远画纸均已黄、蒙着一层薄灰更增几分厚重与沧桑之感。
屋内所有的家具器皿俱都被此间的主人刻意做成双数一显刚劲古朴、一显精致婉约匠心独具、相映成趣。
农冰衣看得入神遥想着着当年俞宽倪妤夫妇在此双宿双飞白头携老的温馨画面幽幽说道:「难怪俞剑圣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要是将来能有机会在这里住个三年五载便是教我做神仙也不干。」
卫惊蛰轻笑道:「好啊等咱们完成了农神医的遗愿再向叶无青讨还过翠霞一战的旧帐后我便陪着农姑姑在此住上三、五年。」
农冰衣娇嗔道:「你想得美咱们又不是夫妻你凭什么来陪我?」
这话一说出口她先自红了脸又羞又恼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让卫惊蛰瞧见自己的窘迫模样一颗心不争气地怦怦跳个不停。
卫惊蛰也懵了望着农冰衣羞不可抑的侧脸心头怦然一震急忙收敛遐思干咳了声扭过头道:「咱们再到别的屋子里瞧瞧吧!」
半晌后才听见农冰衣有如蚊蚋似地「嗯」了声。
两人又看过其它几间屋子林内的光线渐渐黯淡已然是黄昏时分。
卫惊蛰重伤未愈早已疲惫不堪身上的伤处亦在不住作痛。他不愿扫了农冰衣的兴致强自隐忍着不言又陪她来到屋后的一座小菊园里。
在菊园的最里端并排伫立着两座青石垒砌的坟冢。
农冰衣拔开坟前丛生的杂草看到左石碑上写着「爱妻倪妤之墓──夫俞宽泣立」一算年月距今已有足足四百多年几和创出「平乱诀」的翠霞派不世奇才散矜道人是同时代人物。
旁边的另一块石碑上同样的笔迹镌刻着「拙夫俞宽之墓」却没写时间和立碑人。
农冰衣久久凝视着这两方石碑无端地感伤道:「这该是他们生前就准备好的。」
卫惊蛰默然点头俯身虔诚认真地将坟头荒芜杂草一把把拔起清理出一片空地。
农冰衣在墓前款款跪倒低声道:「小卫咱们向两位前辈叩几个头吧!」
卫惊蛰道:「理当如此!」有意无意在离农冰衣身后数尺的地方跪下虔心叩拜。欢迎访问QZ。net
农冰衣一面祭拜一面轻声祷告道:「俞剑圣倪仙子晚辈有幸得瞻两位故居只可惜来得匆忙未带香烛纸钱日后必定补上。今日权且向两位的灵位多磕几个头以表晚辈崇敬仰慕之情。」
说罢俯叩拜在松软的泥地上。
「嗡──」
一阵悠扬铿锵的镝鸣蓦然从右的坟冢内传出一蓬由淡转亮的青色光华透过石墓焕放出来将菊园的上空照得一片璀璨通明。
农冰衣和卫惊蛰不觉抬起头面面相觑均都充满了讶异与意外。
「嗡──」
镝鸣声越来越响石墓出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似乎两人脚下的土地亦开始晃颤起来。须臾之后石墓内迸出如雷般的闷响一束青色剑芒冲天而起高高翱翔在天宇之上散放出耀眼夺目的绚丽青光。
卫惊蛰手打凉棚、仰眺望诧异道:「是一柄仙剑!」
话音落处青光渐收「铿」地鸣响那柄仙剑从高空飞落笔直插在俞宽坟前。
「呼──」从剑柄上飘落一卷薄绢迎风舒展开来飘飘荡荡吹拂向农、卫二人。
农冰衣好奇地伸手接住借着剑光望向薄绢上密密麻麻书就的蝇头小字低声读道:「余睥睨四海两甲子打遍九州岛无敌手皆不如能与爱妻终日厮守、白偕老之乐。
「惟余仙去后无子弟可托衣钵诚为一大憾事。今在衣冠冢内留下余生前所用之天穹神剑及「我意七诀」心法一套另有拙荆遗物「惊魂令」一枚藏于荷花池底。
「如有后来爱侣能在愚夫妇坟前双双虔心三拜即可得传我二人一生之学。望彼等日后仗神剑倚仙令比翼双飞携手天6;荡妖氛清寰宇戮力同心永结良缘方不负愚夫妇之重托切记切记……」
再往下看便是天穹神剑的炼剑方法和「我意七诀」的心法图文洋洋洒洒不下万余字。
农冰衣越看脸越红到最后几句已念不出声来心中七上八下。
「俞剑圣一番好意在他的衣冠冢里留下神剑绝学。可他哪想得到几百年后阴差阳错被我和小卫两个现坟中的秘密。
但我和他怎也谈不上是一对爱侣啊……」
她正乱想着忽觉身后有异不自禁地一偏头面颊险险贴上卫惊蛰的脸庞。
原来卫惊蛰为俞宽的留书吸引不知不觉探身上来定睛观瞧全没觉察自己已经把脑袋凑到了农冰衣的脸颊旁。
农冰衣失声低呼忙不迭往旁避让猛将绢书往卫惊蛰怀里一塞便欲作。
正这工夫猛然从头顶的云端之上滚滚传来一阵高昂霸道的啸音如同从九天泄落的长河无孔不入席卷向整座清幽静谧的山谷震得树木瑟瑟落叶飞旋。
卫惊蛰面色微变道:「不好楚望天非但没走还要用天唱魔音逼咱们现身!」
农冰衣也忘了找卫惊蛰的麻烦惊怒道:「这老魔阴魂不散委实可恶!」
卫惊蛰苦笑道:「错有错着若是楚望天尚且神志清明焉会这般不惜耗损真元向空谷中施展天唱魔音?偏偏咱们……」
他话说到半截猛地「嘿」一声从口中呛出一滩殷红瘀血身子晃了晃向后软倒。
农冰衣手疾眼快抱住卫惊蛰倒下的身躯心一沉道:「不好小卫重伤未愈一身功力仅余十之一、二如何禁受得住楚老魔的天唱魔音侵袭?」
她一边澄静心神紧守灵台一边毫不吝啬地将真气输入卫惊蛰体内助他抵御魔音。奈何楚望天的功力恁的深厚双方相距如此遥远那啸声依旧如滚滚炸雷般激响在两人的耳畔竟毫不因此消散减弱。
农冰衣分心二用很快便自顾不暇只见卫惊蛰面色苍白唇角血丝不停地汩汩逸出紧咬着牙关盘膝运功苦苦支撑情形已然危在旦夕。
可楚望天的天唱魔音兀自源源不绝越显激越强劲震得农冰衣灵台一阵阵晃动晕一颗颗晶莹的热汗顺着鼻翼滚滚流下娇躯不住地摇颤抖。
卫惊蛰神志几近昏迷对两人的凶险处境心知肚明暗道:「不消多久我和农姑姑势必玉石俱焚活活被楚老魔的天唱魔音轰得魂飞魄散形同白痴!」
他把心一横正要奋尽余力起身出谷迎敌没想到农冰衣更快一步玉掌劲力微吐封住卫惊蛰背后经脉将他小心翼翼平放在墓前沉静道:「小卫我引开楚老魔你在此好生疗伤切不可轻易出谷。」
卫惊蛰急道:「农姑姑快放了我妳不是楚老魔对手!」
农冰衣淡然微笑道:「不要紧我只需将他引开又不是去拼命你别担心。」说着将一颗灵丹喂入卫惊蛰的口中。
卫惊蛰含着灵丹竭力运气冲脉但他此刻的修为着实太弱试了两次均都无功而返心头一急「哇」地喷出口热血高叫道:「不成妳……」
农冰衣摇摇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弯下腰面含恬静的笑意徐徐道:「我是你姑姑你该听我的话乖乖养伤好好活着──」
说罢樱唇在他冰凉的额头上犹如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吻迅即背过脸去腾身掣剑自杏树林而出对卫惊蛰在身后的呼唤恍若未闻。
卫惊蛰眼睁睁看着农冰衣远去胸口又痛又急虎目一热已是迸出热泪。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他清楚地知道农冰衣此去应战楚望天多半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就此丧生在老魔的掌下。
无论此前他有没有想过从什么时候开始当自己面对着农冰衣时有一种奇妙的情感在萌动……
又或许以他的睿智精练对此早已隐有所觉却始终在刻意努力回避不敢往深处多想……
直至这一刻当自己无助地凝望农冰衣背影飘然远去才深深地明白自己将失去一件生命中何其宝贵的东西!
他的额头上犹然余存着农冰衣那轻轻一吻的温润余香。
这一吻自己这一生休想再有半刻会遗忘会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