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吴思远手捋胡须,意定神闲,心中一动,道:“先生足智多谋,肯定是早有定策。”
吴思远不答,小心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岳可人知道他们要商议大事,道:“我去关上店门,顺便帮你们看着。”
起身便出去了。
朱传宗催道:“这下先生可放心了?有什么计策,快告诉我吧。”
吴思远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方绢轴来,道:“大人请看。”
朱传宗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近日庞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剿灭贼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全是用手指蘸血所书,后面端正地盖着皇帝的玉玺大印。
朱传宗吃了一惊,仔细看了几遍,才盯着吴思远问道:“吴先生,这是?”
吴思远微微一笑,道:“这是当今皇上手书的密诏,特命我带给大人。有了圣旨在手,大人可以大展拳脚了。”
原来自从朱传宗化装潜逃,朱家被贬出京城后,朝廷之上,便成了庞来孝一家的天下。汤治本来就没什么势力,虽然身为皇帝,其实只是个摆设,大小政事都是庞来孝说了算。
汤治是个有几分才能志向的人,不甘心做个傀儡皇帝,暗中扶植了几个忠于皇帝的大臣,想要跟庞来孝争权。哪知道庞来孝虽然是个奸臣,弄权的手段却十分厉害。双方争执了几次,那些大臣都被庞来孝捏造罪名抓了起来,此后汤治更是孤家寡人,说不上话了。
光是飞扬跋扈,那也就算了。最近庞来孝愈发专横,带剑上殿,见君不跪,大有要篡位自己做皇帝的架势。汤治山穷水尽之时,想起朱传宗来。他知道吴思远是朱传宗的人,肯定跟朱传宗有联系,便想办法把他叫进宫去,写了这份密诏,请朱传宗重回官场来对付庞来孝。
朱传宗想到当初汤治对自己多有帮助,两人亦是布衣之交,后来他又救了自己性命,于情于理,都不能袖手旁观。可是听吴思远所说,现在庞来孝一手遮天,皇帝自己的话都不管用了,这一份密旨又能起多大作用呢?故此低头沉吟不决。
吴思远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庞来孝虽然势大,大人可也不差啊!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人在民间的名声极好,民心所向,还是大有可为的。朝中的忠良大臣也都对大人翘首以盼,更何况大人在外还有一大强援呢?”
朱传宗急忙问道:“还有什么强援?”
吴思远喝了口茶,一字一顿地道:“大将军王定昆。”
朱传宗眼前一亮,拍手笑道:“王大哥?我怎么把他忘了!他现在近况如何?”
吴思远道:“他现在官拜威远大将军,手握雄兵十万,位高权重。若是说得动他相助,大事可成。”
朱传宗连连点头,可是心中想起一事,皱眉道:“我若是在外面造反,庞来孝迁怒于媚妃母子怎么办?我一定得先把她们救出来才行。可是这联络王大哥的事……”
吴思远道:“大人自管前去京城救人,劝说王将军的事就由我代劳好了。”
朱传宗犹豫道:“这起兵之事如同造反,搞不好有杀头之祸。我与王大哥有生死之交,都不一定能劝说得了,先生此去恐怕不容易啊!”
吴思远手捋胡须,胸有成竹地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两人筹划已定,让岳可人关了酒店,在家里等候消息。吴思远前往边关,朱传宗则是赶赴京城,各自出发。
威远大将军王定昆这几日一直都是心绪不宁,他和朝廷通缉的罪犯朱传宗本是结拜兄弟,交情非同寻常。自从朱传宗出事之后,他的官位不降反升,如今已经从一品大将军升至边关元帅,统领十万大军。他虽是武将但也很精明,心中反复猜度庞来孝的用意,十分不解。
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故交来见,心中诧异,便吩咐有请。
等到一见来人,王定昆脸色一变,站起身来,道:“把他给我绑起来!”
来人正是吴思远。他被左右兵丁扭住胳膊捆了起来,却一点也不惊慌,仍是昂然而立,面带微笑。
王定昆厉声道:“大胆反贼,明明是朱家的同党,居然敢冒认本将军的旧识。明日本将军就派人把你押送到京城去!”
说完故意凶狠地盯着吴思远。
吴思远突然哈哈一阵大笑。
王定昆喝道:“你死到临头,还笑什么?”
吴思远大声道:“我笑大将军大祸将至,还不自知呢!”
这句话正说到王定昆的心坎。他与朱传宗的交情人尽皆知,要说庞来孝不嫉恨他,他自己都不相信。因此朝廷越是升他的官,他越担心,不知道哪天就要获罪。他想了想,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亲自审问此人。”
等到手下都退了出去,王定昆急忙上前解开了吴思远的绳子,施礼道:“吴先生,形势所迫,多有得罪了!”
原来王定昆在京城与朱传宗交往的时候,也曾拜见过吴思远。他知道吴思远是个有学问的人,算得上是朱传宗的半个老师,因此也是十分敬重。不过现在朱传宗是朝廷钦犯,与他沾上关系的人都受到庞来孝的猜忌迫害,王定昆也不敢大意。
故此他一开始做出疾言厉色的姿态,既是做给外人看,也有试探吴思远的意思。他的这些心思吴思远自然心里有数,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不满之意。
两人寒暄了几句。王定昆有些小心地试探道:“吴先生不远千里来到边关,不知有何指教?”
吴思远道:“正是方才所说。将军大祸就在眼前,特地前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