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享受这份闲暇时光。
这天,晌午快要过去的时候,随着远远的一声拖长音调的吆喝“晌午来啦”,正在yàn阳下几个帮工模样的人都默默地放下手里的营生,拖着疲塌的脚步,慢慢地挪到竹林边。
竹林边放着一个小木桶,桶里是撒过盐的菜汤;旁边的地上还摆着个大簸箕,上面胡luàn滚着一堆黑面馍和几块盐菜疙瘩还有几只黑陶碗。
虽然这顿晌午饭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丰盛,但几个神情呆滞的人走过来之后,还是没有去抢簸箕里的黑馍。他们整理好自己身上的麻布片,围着当中的大胡子站成前后两排,把头一低把肩一耷两条胳膊自然垂下两只手手心朝上在身前一抱。领头的大胡子神情庄严一一可惜他脸上的尘土和那身装束让他的严肃表情看起来非常滑稽一一他阖着眼睛,嘴里叽里咕噜念诵着谁都听不懂的胡话……他身后站着的两个人向着他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走过去端起簸箕拎起汤桶,开始给大家分发食物;每个人先分两块黑面馍一碗汤,谁都不多谁都不少。但拿到馍和汤水的人依然站着不动,直到大胡子嘟囔完胡话转过身,伸出一条瘦骨嶙峋的胳膊,朝他们虚划了一个十字,他们才齐声回应:
“amen(拉丁语:是的,主)。”
对于这样的场面,庄子上的管事早就见惯不惊了。他嚼着黄面馍,含hún不清地对送饭的仆役说:“你说,这些胡子顿顿饭都要念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仆役坐在扁担上,把一块土坷拉捏得粉碎,笑着说道:“我哪里知道他们念叨些啥?不过还是好听,特别是最后那句大家一起念的。嗯哼一一”他咳嗽一声清了下嗓子,学着那几个胡人的强调,说,“一一娃(儿)们。”
管事一楞,顿时一口馍喷得到处都是,手里的ròu汤也撒了大半。他大笑着踢了仆役一脚:“滚!没看见我在吃饭?”
仆役一下蹦出去好几步,róu着屁股嘿嘿直笑,正想说点什么,忽然看见竹林里的土道上过来一辆马车,紧跟着又是几匹马,就问道:“那边来的,好象是咱家侯爷吧?”
管事也瞧见了商成。他顾不得说话,把手里的物事朝仆役手里一塞,两三步抢过去就朝那几个胡人大喊大叫:“你们这些不通教化的胡子,都他娘地没点子眼水?侯爷出行,赶紧都给我滚开,别挡着路!”说着就拽出腰里别着的鞭子,劈头盖脸地冲几个兀自懵懂的胡人chōu过去。“快点让道!”
他这边连拖带拽带踢打地赶人,那边车马已经到了近前。
看看已经走到界石边,商成羁住马,笑着对段四说:“我就送到这里了。你看,我让你在庄子里住几天,你非要走……”他朝马车上探出半张脸来的段四婆姨点了点头,又对段四说,“我最近大概都不会进城了。还是那句话,没事就多读几本书。想想邵川的遭际,你就能明白不读书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段四停了马,神情郑重地专心听着。这番话商成今天已经和他说过几遍,他差不多都能背下来。正是因为商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读书的事,他才愈加地谨慎重视这番话。再联想到早前商成严令他不许打听太医院的是非,再到那天亲眼目睹禁军挨家索拿太医院的人,还有这些天京城里若有若无的有关太子不是死于热症的谣言,商成的话里显然还有别的一层意思……他说:“我一定时刻记着您的话:多读书,少出mén。”
商成再替他